邓敏文（后排左一）带歌队出国交流。邓敏文供图

　　最近，侗族学者邓敏文正为即将出版的《侗族大歌生存研究》出版事宜忙碌着。“编写这本书，我前后花了10多年时间，内容既有侗族大歌的起源、种类、流传地域，也有侗族大歌面临的生存状况，以及侗族大歌的保护、传承与发展。”邓敏文说，出版这本书主要是为了梳理侗族大歌的历史，总结其发展过程中形成的经验和存在的问题，为今后侗族大歌的保护和传承工作提供借鉴。

　　邓敏文是从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黎平县大山深处走出来的学者，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一直致力于侗族大歌的保护、传承和发展，被称为“侗族大歌守护者”。

　　坚定民族文化研究初心

　　初夏，草木繁盛，生机盎然。

　　笔者从黎平县城出发，驱车翻山越岭40多分钟，来到岩洞镇岩洞村四洲寨。公路旁，一栋大门上方书写着“侗人文化家园”字样的木房子格外显眼。这里既是邓敏文的“家”，也是侗族文化保护传承基地。

　　78岁高龄的邓敏文满头白发，声音洪亮，精神矍铄，他兴致勃勃地带着我们参观“侗人文化家园”，一楼收藏着他收集的侗族文物，包括纺纱机、织布机、捕鱼工具、乐器和部分书籍等，二楼主要是为国内外专家学者到此地来进行学术考察时提供临时住宿。

　　多年以来，邓敏文所想的，莫过于让侗族大歌继续唱下去。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已经花了数十年时间。他搜集整理侗族大歌，发表文章呼吁保护，带着侗族歌队四处演出，推动大歌进课堂，甚至还帮助侗族大歌进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最近，他正为即将出版的《侗族大歌生存研究》出版事宜忙碌着。

　　“为了侗族大歌，甘愿一生忙碌。”邓敏文语气坚定。

　　邓敏文1943年出生于黎平县竹坪村，在侗寨长大的他，从小对侗族大歌耳濡目染，对侗族文化充满感情。

　　1963年，邓敏文如愿以偿地考入中央民族学院（今中央民族大学）侗语专业。大学毕业后，由于多种原因，邓敏文未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先后当过军垦战士、铁矿工人，担任过团委书记、政工组长、人事科长等。“这些虽然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但都不合我的口味。”邓敏文说。

　　1980年，邓敏文通过招考走进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今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从此，这位侗家学子便开始从事自己喜爱的少数民族文学及相关文化研究工作。

　　倾心守护侗族大歌

　　1986年10月，在法国巴黎秋季艺术节上，由来自黎平县、从江县9位侗族姑娘组成的中国贵州侗歌合唱团演唱的侗族大歌引起轰动，被西方音乐界称赞为“清泉般闪光的音乐，掠过古梦边缘的旋律”。

　　邓敏文获此消息，激动万分。当侗族姑娘们载誉归来路过北京时，邓敏文和妻子特意前往酒店看望。“我为姑娘们的成功演出高兴万分，但姑娘们告诉我，家乡会唱大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这让邓敏文忧心忡忡，“长此以往，侗族大歌将面临消亡。”

　　上世纪80年代初，邓敏文曾到黎平搜集《珠郎娘美》这部长篇叙事侗戏。当时，只有几名歌师能完整地唱出来。歌师一边唱，邓敏文一边用录音机录。每天录七八个小时，整整花了一周时间，他才将这部长篇侗戏录制完毕。

　　1991年春节期间，邓敏文回到老家竹坪村，发现村里的侗族大歌队已经出现了阴盛阳衰的现象，本该男女对唱的鼓楼大歌已经找不到男歌队来跟女歌队对唱了。这让邓敏文十分担心侗族大歌的未来。

　　2000年，中央电视台到黎平县拍摄侗族大歌专题片，邀请邓敏文充当侗语翻译，由此他进一步了解到侗族大歌的艰难处境，为此痛心不已，发文《救救大歌》。

　　一石激起千层浪，“救救大歌”的呼吁引起了中国音乐界一些有识之士的关注。邓敏文从此进一步踏上保护侗族大歌之路。

　　从2002年开始，邓敏文多次呼吁，多方奔走，牵线搭桥，促进黎平当地中小学校组建侗族大歌队或侗族大歌人才培训基地。

　　2003年，在邓敏文等人的积极奔走和推动下，黎平县启动了“侗族大歌的抢救、保护、继承与发展”项目，并开始启动侗族大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工作。同时，邓敏文夫妇筹集资金20多万元，在黎平县岩洞镇岩洞村四洲寨创建用于侗族文化保护与传承的“侗人文化家园”。

　　侗族大歌的“申遗之路”坎坷而漫长。邓敏文积极参与“申遗”文本的起草和修改工作，经过各方不懈努力，2009年9月，侗族大歌终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留住侗族大歌的精髓

　　历经千年的口传心授，侗族大歌不仅延续了一个民族的天籁之音，更承载着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

　　然而，在受到年轻人外出求学、工作等因素冲击，会唱侗族大歌的人越来越少，侗族大歌即便头顶联合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的光环，依然面临衰落与失传的危险。

　　“侗族大歌博大精深，一些所谓会唱侗族大歌的中青年人，往往只会唱那几首近年来极力推广的、短小的流行大歌，如《蝉之歌》等，其实这些只是侗族大歌的九牛一毛。”邓敏文介绍，更深层次的侗族大歌经典作品已经很少有人会唱了。

　　为此，邓敏文不顾年迈体衰，到处拜访民间老歌师，通过录音、录像等手段，将现存的侗族大歌经典作品采录、记录下来，出版了《蝉声中的文化——侗族大歌拾零》《侗族口传史》，并积极推动和参与《侗族大歌集成》（10卷本）的编写和出版工作等。这推动了世界非遗侗族大歌在新时代的征程上发扬传承，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同样让邓敏文担忧的是，近年来，为了配合旅游发展需要，在一些旅游村寨，原汁原味的侗族大歌在喧嚣的旅游业中渐渐失去原有的韵味。

　　“在旅游热点村寨唱歌可以赚钱，但在非旅游热点村寨唱歌就赚不来钱。这样，无形中就打击了非旅游热点村寨群众唱歌的积极性。这种机会不等、歌唱不专业的现象如何解决，是当前我们应该共同深入探讨的一个问题。”邓敏文坦言。

　　为给传唱侗族大歌的农民带来经济收入，邓敏文不断探索，一方面，他策划和组织侗族农民大歌队，利用农闲走出侗寨，到全国各地甚至国外进行演出。另一方面，他还倡导在北京成立了京城侗族大歌队，吸收在北京打工的侗族民间歌手参加，承接各种商演，探索侗族大歌产业化之路。

　　“侗族大歌至少已经传唱了千年以上，我期待能世世代代唱下去。在这个基础上，推陈出新，为人类创造出更加精彩的艺术珍品。”邓敏文满怀希望地说。

作者：王远柏

　　资料来源：中国民族报